作者:云卿 返回目录
殿中众人有志一同的掏耳朵,怀疑自己是幻听了。包括坐在上首的皇后,那惊愕神色都未能掩饰,今夜计划失败,没能杀了云昭阳,反赔了一个京兆尹,而陛下命令彻查沉香木,就连她自己都觉得,最后一定会查到太子或者麒王亦或是她自己母族身上,却没想到,顾言微最后居然查到沉香木来自承乾宫!
皇后的心霍然一松,却又猛地提起,就像本已看到生机的人发现自己步入的还是绝地。
果然,楚帝脸上已经一丝笑意也无了,长眉微拢,嘴唇抿起,虽然依旧平静,但是皇后却了解,这是雷霆之怒的前兆。
“这么说,朕这承乾宫,倒成了宵小敢于放肆之地?”楚帝声音低沉,携着入骨的寒意沁入众人骨髓里。
皇后无力的闭了闭眼,她怎么忘了,陛下素来喜欢万事握于掌心,这江山天下,百官万民,是兴是衰,是荣是辱皆由他掌握。这承乾宫是帝王寝宫,但是王寝之内居然被宵小所趁。这在陛下眼中,比查出沉香木乃太子或后族之人所为更要严重。
帝王之尊,犯者,必斩!
云昭阳本觉得玄尧居然盗了承乾宫的沉香木,乃是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,但是见楚帝如是反应,又见一众官员皆垂首屏息,恨不得今夜不曾入宫的样子,才后知后觉方才顾言微对一个帝王而言代表着什么。
在楚帝的威压下,哪怕铁面如顾言微都有几分战战兢兢,硬着头皮继续禀报道:“去年进贡的沉香木不足往年半数,因稀少,有三分之二被奉进承乾宫,三分之一则赐予了皇后娘娘的未央宫,期间娘娘随年礼各赏了太子、麒王、英国公、文国公府中,除未央宫有使用,并且有记载用于何处外,其余四府皆未动用。而承乾宫沉香木则多用于焚香以助陛下安眠,素日里沉香木的取用皆有记录,但经臣查证,却发现了少了木料,未有记载。算起来,那少的木料,正好可以制作三个木偶。”
楚帝回首逼视黄安德,“掌管承乾宫内库之人,是你。你告诉朕,何人负责取用沉香木。”
黄安德是跟在楚帝身边的老人,对楚帝的性子也十分了解,何尝不知此刻若是回答不好,怕是就要命丧此处了,手中的拂尘有些颤抖,但声音还是稳的,“承乾宫内库钥匙一直是奴才亲自掌管的,但陛下上旬过于疲乏,难以安寝,是以取沉香木次数颇多,奴才未能次次皆查实内库。负责取用沉香木的人,是承乾宫专司调香的蕊荷。”
“没想到,这小小木偶,居然牵涉甚广啊。”楚帝低低笑了一声,望向皇后的目光格外柔和,却让皇后不自觉打了个寒颤。
“来人,拟旨!”楚帝霍然敛笑,沉声道。
自有执笔太监恭敬垂首静待帝旨。
“京兆尹梁飞,身居要职却不思皇恩,听信谗言,污蔑功臣之后,着其卸京兆尹印,任交趾郡县令,任其功过,再无升迁。”
楚帝每念一句,梁飞的身子便瘫软一分。梁飞的目光悄然划过上首的皇后,位列最前的太子,但是这两人都错开了目光,最后,在众人或怜悯或木然的目光中,他已经瘫在那雕龙绘凤的玉砖之上,心念成灰。
云昭阳倒是挺能理解,一下子从首都的最高行政官员被贬到最穷最小的地方当芝麻官,任谁都受不了。而且人楚帝还说了,不管你政绩有多好,都别想再有升迁之日。梁飞亦是大家之子,仕途一道沉浮多年,才爬上这京兆尹的位置,哪知一朝有违君意,便落入尘埃。
“另,深夜诬告郡主府滥用私刑,害人性命之人,当即扑杀!以正典刑。”楚帝冷冷追加道。
楚帝的话说完,便有侍卫踏着沉稳有力的步伐走进宣室殿,将瘫软在地的梁飞拖走。
“至于你。”楚帝虎目微阖,说话却是冲着太子方向,霎时让太子浑身一僵。“回东宫思过,无召不得外出。”
执笔太监正待记下,却听楚帝吩咐道:“这就不用记了。”
殿中之人有一些舒了口气,有一些却无限憾恨。若是让执笔太监写下了令太子东宫思过,便是圣旨,这种圣旨足以让一个储君地位不稳。可是楚帝最后吩咐了不用记,便只是口谕而已,那就代表太子的地位尚保。
“昭阳,今夜想必吓着你了,你若有什么想要的,尽管开口。皇后宫中的好东西可不少,定然亏不了你。”楚帝的神情恢复了往日的和煦,在云昭阳面前,他一向是好说话的。
被他点到名的皇后不敢懈怠,连忙接话道:“是,昭阳若有什么喜欢的,臣妾自然该当成全。”
这就是君心,功过赏罚,他心中自有一杆秤。他虽令太子东宫思过,却暗示了太子储君之位并无动摇。此刻又点名了云昭阳的委屈,却让皇后赏赐安抚,显然,他也是知道了这所谓的厌胜之术,必与皇后有关。
云昭阳笑靥如花,含笑仰首,“有陛下做主,昭阳不委屈。”
承乾宫宫门大开,宣室殿灯火通明,所有消息灵通的官员,不管是在场的还是不在场的,今夜都定然睡不着了。这震荡了整个帝都的巫蛊案,就如一个平地惊雷,炸在南楚国都的长空里。
有人以为梁飞被贬、太子被禁足便是这闹剧的结束,但事实却证明,这只是开始。早有神机妙算之人,借命运之手,翻覆风云。
楚帝延平二十年,六月十二,顾言微奉旨彻查承乾宫沉香木失窃一案,欲捉拿承乾宫专司调香的宫女蕊荷时,却发现其已于宫女住所自裁。顾言微追查此女被调至承乾宫之前的经历时,发现蕊荷乃楚帝第四子嘉王送进宫的,此女擅调香,本是嘉王为孝顺其母郭纯妃而送进宫的。但只在郭纯妃的玉堂宫待了三个月,便因调香之能,被皇后要到了未央宫。在未央宫待了三年,又机缘巧合被黄安德选中,进了承乾宫,专司御前调香。
此事一出,送蕊荷入宫的嘉王当即往承乾宫请罪,御前剖白,当真字字泪,声声血。而郭纯妃更是在玉堂宫脱簪请罪,自闭宫门。皇后虽然自矜身份,不曾脱簪请罪,却也因为避嫌,借着身体不好的由头,将后宫大权分了出来。最后,就连一直在长寿宫颐养天年的傅太后,都不得不走出长寿宫,亲自整治后宫,以平人心。
郡主府书房内。
“虽然你长得没我好,可是却比我狠多了。”云昭阳托着腮坐在桌边,掰着手指数道:“我的本意只是给明王机会让他把脏水泼到太子身上,所以我故意不让梁飞进门,待他说出了太子的名头,我才开门。宣室殿里,我故意将用木偶栽赃我的人锁定在黑衣人和梁飞的京兆尹衙役身上,反正黑衣人不能说话,最后还是梁飞倒霉,而梁飞倒霉,太子也要被猜忌。谁都知道,梁飞是太子的人。可是你更狠,用作掉包的沉香木木偶,居然是用承乾宫的沉香木做的。而最后查到的蕊荷,那就更厉害了,牵涉到了嘉王、纯妃、皇后三人,就算她出自嘉王府,可是她在未央宫待了三年,焉知这三年没有被皇后收买?唉,以皇帝陛下的性子,就算人都死了,顾言微也没查到具体的证据,对这三位的怀疑的却不会放下。啧啧……面丑心黑啊。”
云昭阳一边说,一边对旁边坐着的玄尧摇了摇手指。
玄尧正板着一如既往的冰块脸饮茶,待喝完,方悠然抬首,目光牢牢锁在云昭阳脸上,端详许久,久到云昭阳都不自觉抬手去摸自己脸上是不是有脏东西时,方开了尊口,“你怎么知道我长得没你好?”
“……”云昭阳大感受辱,他大爷的,她的容貌居然被一个男人鄙视了。眼眸一眯,手臂已迅如疾风般伸了出去,直取玄尧面门,“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好看。”
玄尧讥诮一笑,似笑她不自量力,墨裳微微一抬,也不见他如何动作,云昭阳的手腕便捏在他手中,再不能前进半分了,“你的落碧霄若能练到第九层,才有与我一拼之力。”
云昭阳丝毫不恼,反而笑意盈盈道:“对你这样的人,只可智取,不可力敌。”最后一个字未说完,她整个身子都往玄尧身上倒去,根据她多日观察,玄尧的对女子的接触十分排斥。
果然,云昭阳距离玄尧尚有半尺时,玄尧已经迅速撤手,闪身。再一看,人已在一丈之外。
云昭阳得意地摇了摇手腕,“虽无一拼之力,却有让你躲避之能!”
这等对敌之策,倒是少见。玄尧的眼底掠过波澜,有了几分心思,“你以为这件事只牵扯到了嘉王、纯妃和皇后三人?”
云昭阳扬眉,“还有太子和麒王?”皇后牵扯到了,她儿子也没得跑?
玄尧摇摇头,修长却骨节分明的手指下意识在桌上敲了敲,云淡风轻道:“还有明王和柔妃。”
那墨黑的瞳仁里掠过傲人神采,似惊天长剑,破鞘而出,势不可挡,灼灼慑人,“我的目标,是所有在南楚皇位上有一争之力的人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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